风花煮鱼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松鼠鳜鱼x少主】《皎月》


*刺客松鼠x是个官家小姐的少主

*小甜饼饼

 

山间月,皎皎其中,衬着层峦隐隐现现的暗色,倾洒一壶孤傲凌然,给这夜添了几杯彻骨的冷。数不清是离月最近的第几座山头,林间乌雀跌撞地窜梭着,啼鸣之下,浅色发,玫色瞳,带着面具的刺客,正靠在树边,粗喘着气,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

 

他的脚边趴着个人,手上紧紧攥着的刀还滴着血,人却已经奄奄一息了,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脸刻在泥土里。断续着声音笑了一声,对那靠在树边的人缓缓道:“你竟还没死成。”

 

靠着树的一言不发,面具的额角部分碎了一块,眼睛无波无澜地看着血泊中逐渐僵硬的身影,待那人连细微的起伏也没有了,他才咬了牙,颤颤巍巍地起身,最后看了看脚边的人,又向周遭一一看去,扫视着什么。

 

月下,披着清辉的,有染着血色的直立在斑驳里的刺客,有他脚边还温热的尸身,也有躺了一地的车马仆从。他和一片乌糟糟的赤色一起浸在月里,用目光搅混着皎皎白霜与在他手中的利刃里葬身的亡魂做了道别,才微垂了眼,对脚边那最后死去的轻语:“还死不得。”

 

罢了,拖着伤跃上了树,在枝头晃了几晃,衣料上的深色晕得更开,他却毫不在意,用尽浑身的力气朝着皎月奔去了。

 

涔涔淌着的是夹在麻布料和肌肤间的汗,热浪滚扑面,着一身缁衣的汉子挎着横刀,蒸在这酷暑天里,一双眼睛却不受得炎日的阻挠,一刻不停地在往来人群车马间扫寻。他抿了抿干裂的唇,粗糙的上唇刺攘着下唇发紧地疼,便往身后的店铺间躲了躲,勉强将些头发丝儿藏进阴凉里,眼睛依旧盯着街市,冲身旁的店家说了句:“来碗水,多谢。”

 

正午的天气,饶是急着卖货的菜农果农也偷得了半晌休憩,除却那些来往匆匆的赶路人,确是没什么生意的,店家麻利着端了碗水送到捕快嘴边,待碗被接过后作出副恭敬的模样,问道:“爷,日日在这儿烤着,可是出什么大事?”

 

“咳!时运不济!”捕快一口气地喝尽了水,痛快道:“麻麻赖赖的两桩案子拖了够久,现下上面的怪罪下来了,苦到底是老子。”

 

店家有些惊异地接过了空碗:“两桩?大案?”

 

“不全谈得上,一桩是前几日没了位盐老板,带着十几个伙计死在了林子里,另一桩,啧,城里人尽皆知的那件。”

 

店家了然,这人尽皆知的,当是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采花飞贼。不求钱不求财,毁了不少小姐清誉,家家户户惶而恐之,然,纵是紧闭着门窗连苍蝇也飞不进去的人家,也防不住这飞贼。衙门里日日都有人家带着闺女申冤的,却没一家能说得清楚飞贼样貌,只知他身形修长,力大无比,戴着面具。也有一日里几户一同报案的,像是那飞贼一夜几处地犯案一般,这些虚报的,或许为了钱财,或许为了将嫁不出去的女儿往官家前推一推,存着侥幸盼望着衙门负起这媒婆的职责,也未可知。

 

捕快想着就脑子疼,更觉得烦闷气短了,眼睛没偏着,倒是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依老子看,这两案差我们抓的,其实是同一人。”

 

“同一人?”

 

“刺客无名,你可听过?”捕快有些紧张似的长吐了口气:“来无影去无踪,没人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样子。”

 

“听过是听过,只是,小的觉得采花一案当不是这位刺客所为。”

 

“哦?”

 

店家凑近了捕快,轻声道:“爷怎会不知,此人迷一样的,岂止是无名?无牵无挂,无惧无畏,说得都当是他。“

 

“那又如何?”

 

店家凑得更近了些,害怕这位刺客暗中听着一般,用更轻的声音耳语着:“无牵无挂,无惧无畏之人…”他戳了戳自己的心窝子:“没有心。”

 

盛夏酷暑里,白瓦乌砖,葱葱郁郁藏不住地往外探的一座宅邸,倒是给被蒸着热浪的天气送了些凉意。枝桠拱成一团地在外墙上挂着,宅门大开,从门前过,可见那院子正中一颗老树,枝繁叶茂,粗些的两根枝干上垂下弯弯绕绕结在一起的麻绳,低处牢牢系了块板子,在微风里荡啊荡的,是个小秋千。

 

没人坐在上面,该坐在上面的小姐此时大剌剌地坐在门前的阶梯上,双手撑着脸,眼睛盯着某处无神地发着呆,过了会儿又不知为何地哀哀叹口气,只知她绝不是为那磨蹭在车水马龙拂来的尘灰里的好衣料而惋惜心疼。

 

小姐的头顶上方悬着块牌匾,端正地写着“伊府”。

 

“小姐,小姐!”未闻其声先见其人地,遥遥听见了自家丫鬟的呼喊,她歪歪斜斜地起了身,朝外面探去,见自家丫鬟拎着的篮子里放着东西,才舒了口气。

 

待丫鬟顶着汗跑到了跟前,她急急问道:“买到了?”

 

“买到了!”丫鬟喘着气拼命点头,缓了缓继续道:“奴婢也打听到了,老爷今日没进城门,老爷说过,午时未归,今日便不会回来了,小姐可以安心。”

 

“好,好。”小姐点点头,接过了篮子,提起裙摆跑进了院落,绕过蜿蜒回廊,别致小山水,行至整座府邸最西南一角,进了堪堪立在墙旁的,破拽着泥灰青苔的小柴房。

 

张望过四下无人,她打开吱呀作响的门,掸起的灰纷纷扬扬洒进了炽阳里,光线层层进了柴房,只余下些微弱,倒使人觉得柴房里凉快许多。


小姐提着篮子,嘴里轻唤“小松鼠”,踏进屋子,一眼看见了所唤之人正靠在她偷偷搬来的床垫被褥上阖目养神,戴着缺了小半块的面具,换了件素色单衣,霞一般的披风和那柄鱼肠剑都被他随意仍在一边,离他有些距离的地上摊着件深色的衣服,散着血腥味,在一屋子沉郁的木头气味里更显浓烈。

 

小姐放轻了步子,心里叹道他是真的倦极了,先将手上的篮子轻放在一边,想要去捡地上那件满是血的衣服。白嫩的手还没碰着衣服,身后便传来被褥的布料相磨的声响,几乎没听见什么脚步声,小姐的手便被人按住了。


看不清他的脸,能看清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还有些干裂了,眼睛里全是倦色,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姐,十分在意一般开了口:“脏。”


小姐瞧着他的疲惫心疼得紧,急切道:“脏了就得拿去洗洗,你放心,我不给别人看见。”说罢就要再伸手去够。


刺客一把捉紧了小姐的手,任她挣扎也不为所动,还是那个字:“脏。”


小姐不解:“血是你身上流的,哪里脏?”


刺客闻言怔愣住了,看着自己抓着小姐的手,是握剑的那只手。


他慌忙放开了小姐,垂下眼,抢过那件衣服,将衣服抱进怀里,歪斜着站直了身子,朝自己那床被褥走去,似是在用举动告诉小姐,泡在污秽里挣扎着存活下去的,脏的那个,就是他自己。


小姐不知是气的还是揪心痛的,眼睛通红,她撇着嘴走到刺客跟前,对他说:“若是嫌你脏,便不会冒着拖累伊府的风险将你留在这!”


刺客此刻蜷缩着身体,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依旧平静,还带着几分温和道:“稍后便走。”


小姐急道:“不许!”而后她看见刺客抱着那脏衣服不放手,身体有些发颤,顿时无措起来,立马去掰刺客的手,她知晓是刺客的伤口裂了。


怪不得他要抱着那脏衣服,宝贝似的,深知他的秉性,小姐觉着下一句刺客便要说,素色衣服上的血迹是脏衣服蹭上的,伤口没裂。


果然,刺客怕伤了她,顺从地放开了手,露出了素衣上晕开的血色,对她道:“伤口无碍,是不小心蹭上的。”


拙劣。


小姐心想这人总是惹人难过,眼泪串着滴了下来,她扯着袖子胡乱擦了,跑去拿了自己带来的篮子,里头是她让丫鬟寻最好的大夫要的外敷伤药,还有刺客每次药浴用的苏木桃灵。


她将伤药和纱布扔给刺客,令道:“自己上药。”转身又去柴房角落里翻出她藏在那儿的,不大但刚好能容得下刺客的木桶,随意拍了拍手上的灰,麻利地卷起袖子,竟要自己去取水。


刺客睁大了眼便要起身,以往都是他待伤好的差不多了自己弄的药浴,若是让小姐做这些她没做过的活,他觉得自己承受不起。谁知小姐转了头便恶狠狠一句:“若你再乱动,我便从未见过你刺客无名。”


他顿住了,师父说行在夜色里的人,迢迢的千里路比常人要难走的多,无牵无挂地才可能走得远,走得不那么满身伤,谁知这娇滴滴一个小姐一句话便能戳中了他的软肋,使他寸步难行。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小姐快步出了门,取水去了,还将柴门给他锁得紧实。


待他们折腾完,赤霞已经翩翩落尽了小柴房,刺客的血被止住了,也再换了身干净衣裳。他不知小姐从哪儿再寻来的一件,小姐只说是自己爹爹的,但他想想伊府老爷近年来愈发发福的身形,总觉得与自己的身量大相径庭,衣服不该这么合身。


“我们约法三章。”小姐查看了他的伤口,安下心来,轻咳一声带着严肃的表情对他说起话来。


刺客点头,仿佛她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应下。


“你寻不得大夫,买不得吃食,你若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通通都要与我说,我找爹爹讨到了好几本医书,我正学着…”


小姐似是紧张,说话颠来倒去,刺客没完全弄清小姐究竟要他做什么,却依旧点点头,没注意着小姐为何通红了脸,只当是余晖镀上去的。


“我医术不精的,你以后得注意点受伤,若是我救不回来了,你就没得救了。”


刺客没想着约法竟是要他做这个,心里密密麻麻爬上一层暖,他牵牵嘴角点了头:“嗯。”


“虽我医术不精,但我在尽力学着,你不能…瞧着哪家小姐好看就换一家的柴房呆。”


刺客从没想过换哪家的柴房呆,若不是这家的柴房里有个小姐,他死在哪天的月亮底下,也算得死得其所。所以他郑重应下:“是。”


“本小姐从四五年前起,就日日夜夜想着如何让你活下去,咳,是以耽误了许多,爹爹虽不逼我,却还是催我催得紧,要我寻…夫家。”小姐清清嗓子,微侧过了身,假意赏着窗外落日,眼睛却一下一下瞟着刺客的反应。


“爹娘最是疼我的,只要我喜欢的,他们一定也会喜欢,所以…所以小松鼠能不能取下面具,和…和我成亲?”


刺客沉默了。


小姐也知道刺客为何沉默,不过又是那套不愿拖累的说辞。


不料刺客缓缓摘下了破损了的面具,露出了不比小姐好多少的满脸的霞色。


刺客看着小姐,眼睛里的柔色比平日里更温煦些。


刺客问小姐:“在平常人家里,夫君要为娘子做些什么?”


小姐想了想说:“爹常会将娘抱进怀里轻轻安抚,问她为何不开心。”


于是刺客伸手将坐在一旁的小姐按进怀里,两人都僵直着身体,刺客抖着声音,问她为何不开心。


小姐噗嗤笑了,她听着耳畔的心跳声,思来想去以后说自己并无不开心。


“啊,不过,每每听见街上的人说你是那采花贼,我便不开心,你是什么采花贼,你明明是个刺客,稀得去做那勾当。”小姐嘟囔着。


第二日,浑身是汗的捕快依旧挎着横刀,却不再柱子一般地立在路旁,随意坐在了店家的椅子上,嚷嚷着要碗馄饨,满身的欣喜。


店家小心着问:“爷,可是有喜事?”


那捕快大喝一声,便大笑开来,蒸在太阳底下笑得额有些酣畅的意味,他道:“一身轻松,那无名被人打晕了送到衙门前,就这么被关进去了。”


“哗,何人能有这般本事?”


“这倒是个奇谈,捉他的戴着个和无名脸上的一模一样的面具,不过缺了个角,把人送到我同僚手上,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一眨眼?”


“真不夸张,想来是个高手,若不是入狱的这无名被几位姑娘指认清了胳膊上的痣,我倒要怀疑他是个被无名送来替罪的可怜虫。”


车马驶过,扬起满天的热闹,小姐坐在伊府门前,哀声叹着气,又在等些什么。她倒是不担心她还没过门的夫君一走了之,只是忧心着他忽而接到了什么任务,要听他答清楚早上的问题便又要等个十天半月。


清早的时候,小姐问他:“五年前,为何偏偏到了我家柴房?”


那是小姐还顽皮懵懂的年纪,在柴房附近躲着教书的先生,独自玩得正起兴,从墙上便掉下来个与她一般的年纪,浑身是血的刺客。


刺客浅浅笑了:“那日以为自己要没了,只想见你一面。”


小姐瞪大了眼:“你不是头一次见我?”


刺客只笑不语,抬起指尖捻了捻小姐的碎发,说了句:“三个时辰,我便回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跃上屋顶,记得小姐的嘱咐,没敢太用劲地赶路,登上了高处,静静凝视着一幢挨着一幢的人家,搜寻着那所谓“来无影去无踪”的采花小贼。


此时的太阳将将露出了些角,还不刺眼,也未来得及换下另一半天里光芒微弱的皎月。刺客站在太阳和月亮共织成的幕布下,忆起他初见小姐的那天。


那是个春天,似锦的花草飞絮,乱舞的莺莺燕燕环环裹着整个伊府,府门大敞着,他头一次接了任务,带着一身的恐惧与疲惫从伊府门前过,瞧见了那个赤着脚荡秋千的丫头,摇摇晃晃,嘴里哼着曲儿。


他从风雨里爬出来,总是对干净的美好更多些向往。却也没奢望过那站在花堆堆里的人,会只身踏进泥泞里,非要将他也拽进芳菲天里去。


放了,舍不得。


—完—


关于小松鼠的彗星袭月:

彗星袭月,彗星俗称扫帚星,彗星袭月即彗星的光芒扫过月亮,按迷信的说法是重大灾难的征兆。

如《唐雎不辱使命》:“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

(粘贴自百科)


心疼小松鼠和专诸大人,小松鼠应该是白月光啊,于是写了这篇文


祝大家520和自己爱的人恩恩爱爱幸幸福福,不管他在哪个次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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